檜木書櫥：春仔

春仔一家人是我最早認識的民藝販仔之一，但除了二件檜木書櫥及一頂朱漆客庄紅眠床，我跟他買的東西幾乎都沒留下了。

春仔愛喝酒，常常白天滿臉通紅地坐在店裡招呼我喝一杯。九十年代景氣大好時，他車裡放一瓶干邑XO循中山高北上找貨，往往醉醺醺地與滿車骨董珍玩在路上狂飆。有次在交流道被攔住，車窗搖下來時連警察都被噴出的酒氣嚇壞了。

那是還沒有酒駕罰則的草莾年代...

在台灣人有錢的那陣子，春仔每週三把五十萬元現鈔放進口袋裡到玉市找貨，清晨五點骨董攤子陸續拆封擺出貨色，他一攤一攤點選，中意的立即付現免得被人買走。景氣到達頂峰時，五十萬很快花完，後面的攤子先記帳（沒人不認識春仔哩！），有時可再買個廿萬。

錢如流水般放手，而回收更快。往往從玉市回來，許多董事長級的收藏家已爭相在店裡等候，一轉手便有數萬利潤進帳。

有一次他從台中買了整車象牙雕刻，車子未出台中縣便有業者電話追來買走，春仔在幾十分鐘內便廿萬利潤落袋。

骨董生意興旺的程度連他太太都難以置信，有點浪漫的春仔有天早上開著他的國產車出門，下午回家時已用當天賺來的錢換了一輛美國別克房車。

我認識春仔一家時已過了骨董民藝的全盛時代。他們搬到小鎮郊外的破落鐵皮屋裡，吃住睡都與滿屋子的老傢俱一起。因為靠近河邊，去年大水時上百個大水缸被流水捲得七零八落，幾個月後我在附近水圳裡都還看得到幾個。

後來春仔從內室上鎖的玻璃櫥拿了一個漢代的銅鼎與戰國的青銅器給我看，雖然真假莫辨，但總也是盛世遺留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