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的秘密：小馬

我很喜歡木箱，各種尺寸的檜木、樟木、黑心石木箱。箱子上有鑲嵌的黃銅提把、鎖頭，講究的大木箱還在四角包鐵保護。

箱子因為量多、佔空間且不怎麼方便使用，因此不值錢。幾年前大拆眷村時，蚤市的木箱簡直大噴發，幾百元便可買到一只五金完整且上下皆整塊木板製成的漂亮木箱，大家且不怎麼感興趣哩。

我因此不知不覺中便有了五十幾口木箱，家裡被這些箱子所覆蓋包圍仍樂此不疲，特地請木作師傅設計專門的層架來疊放滿盛衣物、粿印或文書證件的各式箱子。

木箱不是長居久放物品的傢俱，而是行旅時適宜搬動（因此有把手）的臨時儲物空間，甚至是流離逃難時隨身鎖存重要文件的私人行囊。因此外觀雖然樸實無華，閉鎖的小空間裡卻滿溢最私密的感情與最貼身的記憶。

或許，這是我著迷於各式木箱的理由。

這個小樟木箱是從小馬的攤子上找來的，他的小發財車是我每週在蚤市最期待的攤子。我因此專程跑到台南找他。他的店不甚起眼，也不常開門，彷如已歇業但仍繼續層層疊疊地堆積各式雜什的老柑仔店，我在低矮的店裡眼花撩亂，簡直要替他這麼巨大的雜亂發起愁了。在郊區小馬另有一窟，有著圍繞一座魚池DIY蓋起來、不知該怎麼形容的奇怪長屋（度假小屋？倉庫？武俠片布景？茶藝館？廢墟？）。

小馬找來朋友一起築了木橋通往廢棄魚池的中心，盡頭處一張色澤烏亮的竹躺椅映著池影。如果不是週遭荒蕪破敗的景觀，在西海岸澄黃燦爛的夕陽裡，我真要以為自己置身在太平洋度假小島了。

魚池緊臨一條顏色黝黑發亮、緩緩流動著的河流，配上小馬的奇怪小屋、荒廢魚池，與整個下午的晴空，真是令人畢生難忘的獨特景緻。

「那是二仁溪，台灣最重度汙染的河流。」小馬淡淡地說，打破了我的美夢。

小木箱拿回來後，保存著我最珍貴的私人書信。雖不起眼，卻有外人難以瞭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