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與禁忌

收藏老東西而有忌諱，很難有所成。

然而百無禁忌者卻也駭人聽聞。

有人因為便宜，幾年間便買下近百塊中國大陸的老神主牌，大部分確是清朝古物。但家裡坐擁這麼多別人的「公媽牌位」，即使訪客都不免頭皮發麻。

有人喜歡磚胎器物，從豬槽、雞槽、磚臼、磚甕、灶椅，一直收藏到清代的磚胎墓碑。琳琅滿目的各式磚胎確是壯觀，墓碑的胎土也真是豔紅細膩的極品，Q的沒話說。就是碑上陰刻的那行「顯考劉氏之墓」讓人背脊涼颼颼。

收藏老神像而與家人同住，考驗的則是別人的信仰強度。有的因太太不准神像進屋，所以把買回來的玄天上帝用報紙包裏塞在門外鞋櫃裡；有的則因為在玉市買太多木雕佛像沒地方安置，於是床下的水果箱都成為眾神暫棲之處。

至於販仔則什麼都嘸驚，為避免佛像沒有「去神」而被收藏家忌諱，佛像收到手後當場以螺絲起子撬開背板，將封印其中的蟲子及符紙掏出丟棄。於是，一尊佛像就此「去神」！

老東西難免被附會各種迷信。漂亮的紅眠床大家都垂涎，買回家裡卻沒人有勇氣躺在上面睡覺，只能充當巨大無比的空洞擺飾，或號稱床上是交誼泡茶區，但殊少使用。

有人歡喜買回一座老菜櫥，好不容易從樓梯搬上三樓安放，被家裡的老阿媽發現後，拿掃帚連趕帶掃地罵出門，最後菜櫥原封不動的再載回民藝店裡。

要收藏，就不要忌諱。那個掏出符紙與小蟲的販仔這麼告訴我。

在家裡放著某個陌生人生前數十載歲月的貼身器物、傢俱，或擺設曾在供桌上受人膜拜的斑駁神祇，心裡疙瘩難免。但對老東西懷著感情，想讓它們再得其所，遇到歡喜使用的人。這樣的心情，連帶的對其先前的主人也覺得親切起來了。